撰文／江浔·陕西西安
编辑／渝夫·河北石家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想必是爱情的力量，江浔的《心痕》每每写以仲远哲与王静、傅丹阳之间的感情纠葛，总是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字里行间全是年轻人独有的浪漫与激情。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相对于的爱情，仲远哲与陈枫之间的兄弟情谊其实更让人动容。既然一对恋人暂时和好如初了，两个男人的友谊小船是不是也该重新起航了？
第十六章碧海青天
（七十六）冰释前嫌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转眼间已经开学两个月了，仲远哲大学生活的第二个学期也即将过了一半。
这两个月，仲远哲简直可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傅丹阳这学期停了课，已经开始了实习，仲远哲虽知她仍在郑州，但她一直没有告诉他具体在哪个单位。虽然想打听她的实习单位并不难，但仲远哲想，既然她不愿主动说，显而易见是不愿他再打扰。已经焚了稿、断了情、发了誓的仲远哲，面对一直冰冷、持续冰冷、更加冰冷的傅丹阳，确实有了心灰意冷、灰心丧气之感。
王静因为寒假期间奶奶去世，心情受到了不小影响。按理说，仲远哲本来应该多陪陪她，给她更多关心和安慰。可一想到陈枫竟是她的表哥，王总竟是她的父亲，仲远哲心里就一阵莫名难抑地吞了苍蝇般不舒服。
最近几个月以来，仲远哲心里确实把王静当成了知交、心交、神交、魂交，当成了无话不能说、无密不能共的朋友，于是他在她面前无比真诚、无比坦诚、无比透明，全盘托出关于他和傅丹阳、陈枫三人之间的所有纠葛和秘密。仲远哲一直想，既然引为知音知己，就应当毫无保留，就应当袒心露扉，他以为将心比心、以心换心，王静也应当也定然会如此。
仲远哲没有想到的是，陈枫竟是王静的亲表哥，自己坦诚的所谓秘密早就在她掌握之中。回过头来细细一想，仲远哲不得不痛苦承认，从上学到现在，陈枫和王静就像是配合默契的导演，而自己恰恰就像任人摆布的舞台小丑甚至是提线木偶。
更让仲远哲不能理解的是，那个处处都透露着神秘的“王总”，竟然是王静的父亲，又是王静和陈枫一起有意甚至刻意隐瞒了他。当然，仲远哲现在不仅知道了“王总”是王静的父亲、陈枫的姨父，而且还知道了他就是“青虎”，知道了他更多的连王静和陈枫都不知道的秘密。但想想，一个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一个是心有灵犀、灵魂相通的红颜知己，两人竟一直处心积虑、挖空心思地互相配合着欺骗他，不论如何善解人意地为他们找理由、寻开脱，仲远哲心里都感到难以理解、难以接受，甚至难以原谅。
因此，仲远哲在明知王静心情不好的情况下，两个月来竟一次也没有去找过她。就算晚上自习，仲远哲也尽量选楼层高、位置偏的自习室，下自习后就径直回宿舍，一次也没有再去过眉湖、假山、金水河、文科院，赌气般地避免和王静的各种可能的“偶遇”。
至于陈枫，虽然和他同住一个宿舍、又是上下铺，不能不见、不得不见，但两人之间再也不像上学期那般如胶似漆，除了偶尔回到宿舍打个招呼，两人上课、自习、吃饭都是独来独往，再也没有了“仲不离陈、陈不离仲”的情景。
“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最直接效果，就是学习更加扎实。仲远哲本来基础就比较好，高考时数学还考了满分，两个月的沉心学习，各门功课自然学得比较好。尤其是英语，不仅扎扎实实学完了这半学期的内容，还把上学落下的都认真补了回来，又自学了“新概念英语”，背了四级单词。到四月初英语四级考试报名时，仲远哲随意找了套往年的四级真题试了试，竟不可思议地得了将近70分，于是果断报了名交了费，开始全力准备挑战英语四级考试来。
一般情况下，本科生大多都是在大二上学期或下学期报考英语四级，只有极少数英语成绩特好的学生才会在大一下学期报名。就拿仲远哲所在的化学化工学院应化二班来说，全班29人，这次报名的只有3人，另外两人是英语一直比较好、上学期期末考试几乎得了满分的“学霸”，仲远哲这个上学期英语差点挂科的“学渣”居然也报名凑数，确实让很多同学始料不及，大家知道后都感到不可思议、大跌眼镜。
4月25日，周六，本学期的英语四六级考试今天上午九点钟开考。仲远哲早早起了床，特意骑车到南门小吃街喝胡辣汤、吃小笼包“犒劳”“壮行”一番，提前40多分钟就到了“逸夫楼”阶梯教室的四级考场。阶梯教室很大，平时能容纳三百多人，考试时隔位坐也可坐将近一百五十人。仲远哲看了看，进考场的还比较少，座位还大多都空着。正按照座位号找自己的座位，忽然看到了坐在过道旁“一身蓝”的王静，此时恰好王静也正抬起了头，也看到了他，两月未见的两个匆匆对视，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想想也确实好笑。寒假一月，天寒地冻，两人相隔百公里，朝思暮想，恨不能插翅相见，王静还为此食不甘味、寝不安枕，费了千般心思才到仲远哲家匆匆见了一面。开学之后，两人同在校园，春暖花开，咫尺之近几乎声息可闻，随时可见却两月未曾一见。仲远哲想，这或许就正是“求之不得方显贵，触手可及不知惜”的道理吧，不仅仅是相思相见，人生的许多事情也许都是这样吧。
只不过，仲远哲的笑很是平静平常，王静的笑中却透出掩饰不住的点点吃惊。显然，“学霸”王静参加考试不出仲远哲所料，“学渣”仲远哲竟然也参加今天的考试确实大出王静意料。
“是不是要发一番世界真小的感慨？”见仲远哲走近，王静站了起来，笑着调侃。
“嘿嘿，人生何处不相逢。”赌气不见靠的是克制和忍耐，偶然相见触动的是相思和回忆，面对熟悉到似乎有点陌生的王静，仲远哲下意识不自觉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状态——惯常和她在一起时的状态，“和你不一样，你是来考试的，我是来体验捐款的。”
“哈哈。”王静夸张地笑出声来，好像这两个月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她还是以前的王静，他还是以前的仲远哲，“没事，真是捐款就用我们的旅游基金给你报销。考完试你如果先交卷就在教室门口等我一下，我有事对你说。”
“嘿嘿，那可不行，旅游基金要专款专用，万不可随意挪用。”王静的大度、宽容的确令他很是感动，仲远哲故作严肃、一本正经说道：“我这滥竽充数捐款的，考试结束能写完就不错了，估计你等我的可能性比较大。”
二人又说了会话，仲远哲按座位号找到座位坐下。从一周前开始，他每天做一套历年真题、做一套模拟题，每次都能提前三四十分钟做完，基本都能保持在70分左右。因此，虽然他自嘲自损说是捐款，其实心中倒是有几分把握。果然，酣畅淋漓答完考卷，看了看挂在教室前端墙上的时钟，才刚过了十点半，居然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认真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失误，11点10分，仲远哲提前20分钟交了卷。
站在阶梯教室门口，往里看了看，王静仍在埋头认真答卷。想到王静说有事要对他讲，仲远哲猜测，一定是向他解释陈枫和“王总”之事。他就早想听听她的解释了，往实了说，现在仲远哲不过只需要一个能够自己理解她、原谅她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不是充分、有没有说服力都无所谓。
直到考试结束，王静才交卷出了考场。并肩走出“逸夫楼”，在文科院内路上信步闲逛，二人各怀心事，走了十几分钟竟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不觉走到了北大门，二人同时停了下来，同时转身望向对方，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两月不见，心魂相通的默契丝毫未减。
“你先说。”二人又同时说出这三个字。
“哈哈，还是你先说吧。”仲远哲爽朗笑道：“女士优先，再说是你说有话对我说的。”
“走，相约不如偶遇，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说。”王静往北门外一指，大大方方说道。
“不会又是王总来了吧？”心里藏不住事藏不住话的仲远哲，又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毛病。
王静哂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她没有接仲远哲的话，先自走出了北大门。仲远哲不无自失笑了笑，急忙紧紧跟上。
王静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仲远哲上车坐在后排，王静坐在副驾驶位置指路。出租车沿着中原路一路向西，穿过三个红绿灯路口后停了下来。仲远哲下车一看，是去年圣诞节中午“王总”请客的那家永城餐馆。
同王静一起刚刚走进，就看到站在吧台旁的孙老板。
“表哥，这是我同学仲远哲，你去年圣诞节那天见过的。”王静冲着孙老板说道。
表哥？怎么，这孙老板竟又是她表哥？仲远哲差点笑出声来，这王静怎么有那么多表哥，而且居然还都在郑州。
“仲远哲，这是我大姨的儿子，确实是我表哥。”见仲远哲满脸疑问，王静笑着说道：“放心，今天我专业解惑，解答你所有疑问。”
包间坐下，分别倒了杯菊花茶，二人又是四目相对，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王静又是大方一笑，说道：“今天不答完仲大才子的问题不吃饭。”
“我，我没有问题要问。”仲远哲心里乱乱地一时理不出头绪，但一下确实不知道要问什么、该怎么问，“反正感觉你表哥挺多的。”
“哈哈……”听仲远哲这样说，王静忍不住大笑，刚喝进口中的茶差点吐了出来，“我不仅表哥多，表姐表妹更多，说不定一会还会让你见一个你见过的我的表姐。”
“我见过的你表姐？”仲远哲重复一遍，一时被王静给绕晕了。
“这个一会再说。”王静狡黠一笑，说道：“既然你不问，我就自问自答。”
“校花开讲，洗耳恭听。”
两人齐声大笑。这些熟套的话，对他们而言已经有了某种特殊的意义，说来听来，也都有着某种难言的浪漫。
“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一直没告诉你陈枫是我表哥。”王静盯着仲远哲，认真说道：“起初我以为陈枫早就告诉了你，待我发现他没告诉你时，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既然都在大学，就都是同学、是朋友，表亲不表亲，其实没那么重要。而且，而且……”
“而且这样还方便帮你刺探情报。”仲远哲自己都不明白，一个大男生为什么偏偏对王静就那么刻薄。
王静莞尔一笑，算是默认，又一本正经说道：“呵呵，同时不也方便帮你半夜送信吗？”
仲远哲正想说，如果知道是你表哥，半夜送信岂不是更方便？但转念一想，立时明白了王静和陈枫的良苦用心。陈枫知道他对傅丹阳的痴情，而偏偏自己又正是傅丹阳的男朋友，从“老乡会”上的打赌到假山上的“双簧”，再到后来一起吃饭时说的话，现在想来，无不是有意在撮合他和王静。如果真是当初知道他们是表兄妹，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再会发生。说到底，陈枫是想暗中通过王静分散排遣他因傅丹阳而带来的愁、苦、闷、烦。又一想，王静是陈枫的亲表妹，有意不说透说破，暗中相助，何尝不是对他的欣赏赞赏、认同认可。唉，陈枫如此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确实令人感动，这样的朋友，别说是在大学校园，就是整个人生，恐怕也是难遇难寻。
“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没告诉你王总是我爸。”王静继续说道：“第一次吃饭时，我爸来得太突然，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我搞不清他为什么要请你吃饭，所以没有冒然告诉你。后来，他又让我打听你爸妈的名字……”
“打听我爸妈的名字？”听到这，仲远哲感到不可思议，打断了王静的话。
“是，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也感到不可思议。但他说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王静的确和盘托出，再无半点隐瞒。
“哦。”仲远哲忽然想到，那天在县委大院，告诉他就是“青虎”、问他二姑下落时，他忽然说道让仲远哲不要告诉妈妈，又想到寒假刚回家时告诉妈妈有个军铃公司的王总捐资助学时妈妈的表情神态，几件事串在一起想，仲远哲几乎可以确定，妈妈和王静的爸爸一定认识，不仅认识，说不定还有很深渊源。
“去年圣诞节在这儿吃饭时，我本来打算饭后就告诉你的。可我爸又突然出人意料地提出来要资助你们，怕你怀疑，还特意拉上了陈枫。我犹豫再三，才没有讲给你。”
仲远哲明白了，王静是怕说出“王总”是她爸，自己可怜的自尊、自卑心发作，不仅会拒绝捐助，说不定还会疏远她。会这样吗？仲远哲不禁自问，或许真会，不，一定真会，他怎么可能接受王静父亲的资助？他又怎么能受得了天天和一个要资助他的人的女儿在一起？王静之所以没有说透说破，是想让他又受到捐助帮助，又不难堪尴尬，说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丝毫也不为过。想想自己榆木疙瘩脑袋，直肠一根筋，不仅不能体会她的一片苦心，还整天抱怨埋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王静，不要说了，我都明白了，你和陈枫都是为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想通想明白想透彻的仲远哲看着王静，满心都是感激感动，“我已经再没有任何疑惑，我们可以吃饭了。”
“不，你还有疑惑，最后一个疑惑，我必须为你解开。”王静站了起来，打开包间门，冲着外面喊道：“哥，你让妍姐来一下。”
仲远哲不知何意，心内正自纳闷，一会就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走了过来。仲远哲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正是圣诞节那天和陈枫走在一起、怀抱玫瑰的“新欢”。
“这是？”
“这是我和陈枫的表姐孙妍，‘孙老板’的妹妹，一直在这餐馆帮忙的。”王静娓娓说道：“陈枫怕你不相信他已经和傅丹阳分手，所以才……”
明白了，全明白了。仲远哲心内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怪不得陈枫主动承认，怪不得陈枫不作任何解释，原来，原来还是为了他，都是为了他。一时一处一事为别人着想不难，难得的是陈枫时时处处事事都在为他着想。显然，陈枫知道他会把这一切告诉傅丹阳，费尽心思让他看到，故作无奈被迫承认，只是为了让傅丹阳死心，让他有机会。他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假山上陈枫的话，伯牙、子期引为知音，自己连其半点苦心用意都想不到、悟不到、感受不到，只会一味埋怨抱怨，心思境界离陈枫何止千里万里，别说知音，即便是普通好友，自己也不配，绝不配。仲远哲恨不能现在就见到陈枫，真诚向他道歉，最后让他骂一顿、打一顿，心里才会更舒服些。
“王静，王静，求你了，不要再说了。”仲远哲几乎要流下泪来，“你和陈枫处处为我着想，我却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羞愧不已、无地自容。我回去就向陈枫认错道歉、负荆请罪……”
“呵呵，不用不用，如果还需要你道歉，陈枫就不是我那个爱操闲心爱管闲事的表哥了。”见仲远哲终于理解了陈枫、理解了她，王静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卸了下来，心中如沐春风般轻松无比，“妍姐，可以上菜了，顺便拿瓶红酒，今天我请客。”
青春岁月，最好的年华；冰消雪融，最美的景致；前嫌尽释，最爽的心情。
“对了，仲远哲，差点忘了还有件重要的大事要告诉你。”王静又故作神秘笑了笑，不待问，就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满脸诧异的仲远哲，“没跟你商量，我就私自动用了旅游基金。”
仲远哲接过信封，急忙打开取出一看，竟是4月30日下午郑州到华山的两张火车票。
江浔，“80后”，豫东人，大学毕业后携笔从戎，一直在基层一线从事政治工作。爱读书，喜码字，触摸文字的温度，感受文学的力量，先后在《解放军报》、《解放军生活》等媒体发表文章若干篇，曾担任全军政工网建言献策编辑。